2025年开满虞美人的山坡

《2025 年春・虞美人山坡》

四月的风刚褪去料峭，那片朝南的缓坡便被虞美人染透了。她们是踩着节气来的 —— 清明过后第十日，露珠还悬在草尖打颤，赭红色的花苞已从枯槁的茎秆间挣出来，像被揉皱的蜡纸，裹着千般心事。

最先盛放的是山尖那几簇。浅粉的花瓣薄如蝉翼，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，风过时会簌簌抖动，恍若整座山都在呼吸。待阳光漫过半山腰，红色的虞美人便醒了：猩红的花瓣中央嵌着深紫的瞳，像是被谁用指尖蘸了胭脂，重重点在画布上。她们茎秆细长，却偏要在风里跳圆舞曲，三两支碰在一起，便有细碎的花影落在苔痕斑驳的石头上，连影子都带着三分娇憨。

到了谷雨前后，整面山坡已成了流动的锦缎。白色的虞美人是最出挑的，她们总聚在背阴的老松树下，花瓣舒展如白鸽敛翅，晨雾里看过去，竟像是树影间浮着的云。偶尔有养蜂人的木匣落在小径旁，金翼的蜂群便在花海中织出光的轨迹，虞美人的花茎便随着这轨迹轻轻摇晃，像是在给阳光让路。

黄昏时的山坡最是动人。夕阳把花瓣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，花影拖得老长，连吃草的山羊都成了移动的剪影。常有穿浅色风衣的女孩来写生，调色盘上的朱红总比不过眼前的浓烈，便索性搁了笔，任裙角沾满细碎的花瓣。归鸟掠过花尖时，会惊起几瓣落红，恍若春天在轻轻抖落她的首饰。

虞美人的花期不过月余，却把整个春天的魂魄都凝在这坡上了。当最后一瓣花跌进泥土，绿叶间已冒出新的花苞 —— 原来她们早把夏天的梦，藏在这看似脆弱的茎秆里。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回头，看那片曾被美浸透的山坡，正悄悄孕育着下一场盛放的约定。